赵师父那边这些日子都不用去了,听叶姐姐说是因为师父他最近忙着在镇上以及附近晃悠——晃悠这个词似乎和忙搭不上边,但当叶春看见叶竹那双眼眸里按下来的不安和焦虑时,也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普镇最近不会太安宁,叶春自那三人毫不掩饰的凶恶目光后心里便自知这事。
为什么世人总会产生一些过多的恶意,明明叶叔只是实话实说也会遭人惦记上,年轻的少年有着一颗同他美颜一般过分稚嫩的内心,自然是想不明白这件事,而叶竹却是对这些事情很是理解。
但她也仅仅只是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对于她想要好好保护的家人被人给记恨的时候,她更是要处处提防。
——
“唉……话又说回来,小春你这些天都不去赵光头那去练刀了?”
刘三福点燃了烟斗里的烟草,这种阔别已久的安逸让他浑身上下不由得舒展开了几分,不像往日那边像个萎缩的枯树,现在的模样好歹是像伸出几根枝丫。
烟草是小春顺路买的,而钱是叶竹找叶叔要来的。本来是不让小春这个时候出去乱逛的,可听到对方是想去刘老那里玩的时候,叶竹和叶赐思索了几下还是顺着少年的意思由他去了,也顺便让他带点那边烟商的货给刘老送去。
“最近,听叶叔和叶姐姐他们说普镇可能会有些不安宁,而师父也就为这或许会发生的一些坏事做准备去了……吧?”
毕竟也只是自己主观的猜想,小春话末还是不确定地拉了个疑惑的长音。
烟雾缭绕在刘三福耳垂边,再过小一会刘老他那副沧桑无比的模样就已经完全隐入一篇朦胧的灰白一中,叶春不知道此刻他是个什么表情,但似乎对方对自己口中那的“不安宁”并不上心。
“刘老你……不慌吗?”叶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自己有些心慌意乱的时候也想找个感同身受的伴才安定得下来,“万一这次也跟之前发生的那场惨剧一般……”
“慌什么,有何可慌的?掉脑袋也轮不到我们掉,小春你倒是有些过分敏感了。”
刘老也不知道是因为抽着这令他安心的香烟才这般镇定还是说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底气,总之这话说出口来也算是缓解了小春几分无名的恐慌——天塌了总会是有能顶的人去顶上,但这种寄求他人的心情还是不怎么好受。
刘三福说他什么都没有了,一座泥胚房带着一个铁炉子,一把铁锤子和一杆老烟斗,他想要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以至于现在的无欲无求让他在所有事情面前都显得格外淡然:
“我也不会使刀使剑——倒也不说完全不会,只是老了跟不会有啥区别呢?”
他乐呵地笑了几声,大概是还未咽下那口唾液,手里的烟斗随着他那几声被呛着的咳嗽而撒下了些许烟灰,落于老人那褴褛衣衫的肩头。
今日无风,只是懒散温和的光洒在四周。泥胚房前除开那些烂叶子也就只剩下扫不干净的沙了,这里的破败和这位老人的豁达看上去格外相配。
刘老本想着回屋里沏杯茶,大概是知道像叶春这样的年轻孩子尝不来这种苦涩的茶叶也便多问了一句,但又被小春给留下来在位置上坐下,少年郎自告奋勇地进屋子里去给老人做事了。
“小春你真会沏茶?”
“嗯!我之前看叶姐姐在后院里沏过,多少也会一点啦!”
刘三福笑呵呵地把那一把茶壶递给小春,就算是对方完全不会沏茶只是秉着一片热心但他也还是会由着这漂亮的孩子去——那翠绿的长裙带着一种不同于少女的清新,不仅仅是那副惹人怜爱的面孔,更是那单纯到可爱的内心啊……
“小心烫着了。”
“嘿嘿,我会注意的刘老!”
——
“现在我们是寻着东边追去还是......”那位自称来自吴家的三人此刻正在普镇的小酒馆二楼窗边看向这略显冷清的镇子,因为周围没有其他客人,所以他们倒也是敢放大些声音谈论他们来此地的一些事情了。
领头那位只是冷笑着把茶水推到一边,“倘若现在你听那位医师所说朝着东边追去,能抓到那家伙才有鬼了......真是恼人,这人怕是已经赶上回清风城的马车了,信息已经败露我们这三个如果回去也别想活命!”说完那满是老茧的右手恶狠狠地一握,四周的空气也随着他这一下刃气调用了而凝固了几分。
其他二人默然,大概是知道这次追杀是失败告终了,而这样结果回到吴家会是怎样个下场他们身为做这行的也是很清楚的——既然如此,那他们自然不会试着回到那清风城里了。
“这该死的李金,真是条滑溜的泥鳅啊!”
至于口中的李金,那自然是那位被叶医师所医治的李家刃客了。
领头人把那茶水端起,只是抿了一口便捏碎在了手掌心中,因为调用刃气的缘故那些碎片非但没有刺穿他的皮肤反而被碾碎成了粉渣。
“但如果不是大哥你过分优柔寡断,我们也不至于把他就这样给放走......”
一旁的瘦子刃客冷声道,领头人和另一位睁开眼直直地盯着他,身上的刃气毫不客气地彻底调用起来,四周卷起了没有温度也没有尘土的风,像是无形的光线一般充斥了整个二楼的房间。
窗户有些不受卡槽的控制,开始无规律地开关闭合。
楼下的小二和店家闻声上楼想知道那声爆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他们与那三位刃客对目上时,只是吞了吞口水悻悻地走下了楼梯——即便是对方什么都没说,但心里那对残门再临的消息仍怀有不小的恐惧,以至于这些普通人都对这段时间能见到的刃客都十分害怕。
只要不是把店给拆了,他们把二楼的桌子凳子全翻了这店家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只会是赔着笑脸送走他们。
“所以清风城咱们是别想回了,那李家从李金这家伙带回去的消息得知我们吴家做的事情之后,咱们肯定会是被拿去彻底担罪的牺牲品......”
另一位长相略显消瘦的刃客皱起眉头看向领头的大哥,把身后背负着的剑鞘放在了桌子一旁,他的意思另外两位多少有些明白了:既然回不去了,也定会被清风城给通缉,那不如今日痛快把一些恩怨都给了结了......
刃客见面,倘若只是正常的聊天交谈是见不得刀剑的,但如果有一方拿出了自己的刃,那就意味着不和谐的声音开始进入演奏的曲谱之中——即便不是请求决斗,那也至少是在表现自己的不满了。
本来就已经怨气十足的三人,此刻的火药味彻底爆开。
“瘦子,我知道你一直对大哥很不满,但如今我们三人进退两难之际更是应该团结起来谋取出路的时候,你又何必这时来破坏兄弟之间的感情呢......”
斗笠男子劝说道,大概是不想跟双方都扯上皮,开始圆滑地当起中间人。本是吴家外姓三兄弟,因为自身还算不错的根基被选入吴家当作刃客培养,大大小小杀人放火之事做过不少,却是在这次截杀准备回城报告案件的李家之人失了手,就算是念着旧情吴家也不会放他们一条生路——李家虽说有些落寞,但王朝下属三十六城之一的清风城城主只要还是李家家主,那他们吴家肯定还会是拿他们的死去上门谢罪的。
横竖都不得生路,瘦子怎么可能会冷静下来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自小到大就被这位同是外姓出身的大哥给欺负,辈分上是这样而实力上却又是大差不差,如果能够在实力上让他信服那现在瘦子自然不会敢闹半句——没有胜过他太多却又因为骄横自大而让任务错失良机,这怎么能让瘦子咽下这口气。
“倘若你是早些听我的建议快马加鞭来到这普镇上,又怎么可能连那李金的屁都闻不到?!”
瘦子冷笑道,那斗笠男大概是明白劝不回来了,只是起身向楼下走去——既然都见了刃,那自然是不会轻易罢休了,那他这样恩怨之外的家伙肯定不会傻到掺和二人的仇恨,只得是下楼走远了。
当然,也不忘提醒在那一楼喝酒吃肉的人们一句,楼上会有打斗发生,如果对自己的性命还算怜惜的话就趁早滚远点。
“不是,客官你的意思是......那两位爷他们要——”
“我只说一遍,你们还懂不起吗?”
斗笠男没有回头,他本就是冷血的暴徒,善心大发提醒各位几句也算是稀罕事了,至于多做回答不会是他的行事风格。
不想死就赶紧离开这里。
只等他半只脚踏出这酒馆的门,楼上二位应该是知道斗笠男已经出了门,那刃气像是默契十足一般同一时刻爆发开来——刚刚还算是轻风微拂,而此刻则如飓风汇聚一般狂躁!
只见是两把火,暴戾的火焰自二楼炸开,像野兽一般吞噬掉了二楼那所有木质结构,瞬间的爆炸将一楼的客人们直接掀翻在地,险些被那掉落下来的顶板给砸到。
人们四散而逃,而一些不知情的路人看见那不寻常的火焰便只是知道有刃客动手了,而至于是不是残门的刃客他们也不管,扯着嗓子就一路喊一路跑:“啊!残门的人又来啦!又来砍脑袋啦!”
普镇自那酒馆为中心,本就不大的一块地因此彻底乱做一团,这火属性的刃气涤荡开普镇沉寂许久的尘土,不知情的人还真当是那残门的狂人又来了......
医馆后院,叶竹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这暴乱的气息,但显然已经叩开刃客之道大门的少女已经能分辨这股刃气的属性,不像是残门那彻底冷酷无情的幻影,倒像是五行之中的火焰了。
“竹儿,你瞅见小春了吗?”
叶琴看见那院子大树下静坐闭眼正感受着那不远处传来的刃气气息的叶竹,却是发现那柔美的少年不见了踪影——之前不是说不让他乱跑的吗?怎么今天却是......
“小春他,大概还在刘老那里吧?”
“那!刚刚那声爆炸到底是什么情况?”叶琴很是担忧是不是又有什么暴徒在普镇上闹事,明明只是个不知名的小村镇却是在这段时间里内乱不少,像是在这里埋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
叶竹沉吟一会,应该是做好了决定,轻轻安抚自己的母亲说这不会是之前那残门的家伙们,随后准备动身去郊外那边的泥胚房边把叶春接回来。
现在她多多少少还是算得上一位刃客,虽说还做不到这次感受那种暴戾火之刃气的程度,但多少也是有了自保的能力,换做她去找回小春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这普镇啊......真的是要出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吗?
叶竹推开门加紧步子,心里这般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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